【靖苏十世镜】【宫廷情仇】山重水复(四)

四推:

“你知道吗?高高在上的谦谦君子也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王!”“都是骗人的,什么仁义礼智信,都是骗人的。”

今夜很黑,黑的仿佛一丝光都看不到。谋逆?忠君?他断不能放小殊去送死……

梅花清酿一场醉,宁负千古阎罗名!



梨花雨凉:



萧景禹乃暴毙,宫中诸事皆没有准备,一时间手忙脚乱

太后虽出身将门,性情刚烈,但一生优渥,不曾受过什么波折,不想已人过暮年,头一遭打击竟要受这丧子之痛,一时间难以承受,白日里在养居殿里流干了眼泪,晚上回到嘉福宫,又忆起萧景禹开牙建府前都是生活在这里,荣登大宝后又每日晨昏定省,无特殊情况从不曾耽搁,一时间睹物思人,急火攻心,竟昏了过去,跟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的老嬷嬷,知道此时就算太医来也必喂不进去药,只有静太妃才有办法,忙吩咐宫人去请。

静太妃此时还没有睡,她傍晚前先将神思萎靡的林乐瑶送回宫去,才回到自己的芷萝宫,进殿就吩咐宫人们准备做榛子酥的材料,然后就一头扎进了膳房。静太妃心思不似常人,平时心情不佳或有烦心事时,就爱在膳房烤些点心或在自己的小药房里,研究古方。身边伺候的人伺候多年,都了解娘娘的脾性,谁也不多话,静静地各司其职。终于,在宫门下钥前将纳福打发了出去,想这刚出炉的榛子酥不多时就会被送到靖亲王的府上,静太妃的神色终是舒缓了不少。

    此时,她正安静的靠在榻上的软垫上,思绪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宫里遭此变故,每个人都心神不宁,更何况是从小看着萧景禹长大的人,昨日还客气有礼的喊她静姨,今日竟变成了一具冰冷冷的尸体,一代贤王,稍有不慎,却被身边人害去了性命,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有那封内容让人胆寒的遗诏,牵扯的人也是和她息息相关的人,那个孩子和自己的儿子虽没有夫妻的缘分,但她却打心眼里喜欢也打心眼心疼着的,她看着他长起来,出落得英挺俊秀,看着他和景琰两情相悦,却奈何情深缘浅,爱而不得。那滋味她尝过不好受。这么多年,景禹越发的英武,那个孩子的笑容却越来越少,她的儿子常年在外,不曾婚娶,为的是什么,别人不知,她这个当娘的还不知吗?若林家的小殊当真要陪葬,她的儿子恐怕也是活不成了,这个结果她不敢想,也不忍想......

静太妃被请去嘉福宫的时候已临近午夜,昏睡中的林乐瑶表情很痛苦,额头上满是汗,眉头深索,似是在梦中被人掐住了喉咙,想喊却喊不出来,静太妃上前搭了脉,并没有什么大碍,想来只是病人遭受打击,心理产生了逃避意识,不愿醒来,静太妃本善行针,摸出随身的医袋,找准了穴位将针布上去,不多时,太后咳了一声,有了转醒的意思,静太妃又开了方子吩咐着人熬药,强行的灌进两碗中药后,太后的呼吸渐渐的趋向正常,神色也安然下来,看看天色,差不多已过去了一个时辰,静太妃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帮林乐瑶盖好了被子,又让宫人给她在林乐瑶的榻边备了个简单的床铺,以方便夜里应对突发情况,忙完这些,合上眼时,天边已有一丝发亮了。

说来也是可笑,今日事发突然,养居殿的一应事宜竟都是被先帝指明了要陪葬的宸妃林殊在打理。太后虽统领后宫,大权在握,但打击太过,已失了处理事务的能力,只是伴着皇帝的尸体流眼泪,皇后虽为正宫,也并未曾因魂印断裂而遭受太过的痛苦,但深宫妇人,又多年不得先帝怜惜, 面对这样的局面,自然也是没了主意的。

因皇帝是壮年暴毙,冕服、棺椁等物并未准备妥当,又恐引起朝廷动荡,林殊只能先让宫人,将萧景禹的遗体挪至养居殿后殿的龙床上,对外宣称陛下突发旧疾,需静养,修沐三日,早晨进宫瞧病的太医尽数被留在养居殿,倒是应了陛下真是病了。

林殊又将萧景禹早晨用过的杯盏悄悄的敛了起来,皇帝被身边人暗害这件事不能声张,却也不能不查,虽然案情已然明确,那个凶手也已经死了,可是这样歹毒祸心的人宫里还有没有,却未可知,都说银针试毒最为保险,可今日那试毒的银著为何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林殊好奇的拿起来仔细瞧了瞧,并未看出有何异常,他命人又去寻了一双同样的银著来比对,这一比就了然了,虽样子相同,但今日试毒这银著要比平常的银著重上一些,想来是被那歹人掉了包,可是这试毒的银著向来有专人管理,林殊连忙派人去寻今日当值的太监,可惜还是去晚了一步,那小太监已然吊死在了房梁上,虽然,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但事情摆在眼前,依然觉得这滑族的余毒还是太深了些,想到那个大胆狂徒竟在萧景禹身边隐忍了六年之久,不禁就让人毛骨悚然。既然线已断,只能先低调的派出了 身边得力的两个心腹,去各个宫中口口通传,让他们加强防范,切不可再这个档口,再让贼人钻了空子。

忙完这些,已接近申时,静太妃看到他身边没有旁人,便走了过来,紧紧的将他的手握住,看上了他的眼睛,只一瞬,就红了眼眶,眼泪啪嗒啪嗒的就落了下来,落在了林殊的手背上

“静姨,您别这样,我...我挺好的,”静太妃只是哭,等了下,掏出了帕子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下情绪说

“身体可还撑得住?魂印断了的痛苦岂是一般人可承受的,挫骨断筋般的痛啊”

“静姨,我没事,您看我不是挺好的嘛!倒是母后,您替我将她送回去吧,景禹哥哥不在了,她心里最难过......”

“哎,若是撑不过去了,就来找静姨,静姨有办法”

“是,静姨”

他看着静太妃搀扶着已憔悴不堪,似站立不住的太后出了养居殿,林殊命人请来了先帝身边的老太监高湛,高湛已经送走了一位皇帝,想来经验还是有的

“奴才高湛,给宸妃娘娘请安,娘娘,事到如今,您要保重身体,节哀啊”高湛对林殊是很熟悉的,这位在深宫伴驾多年,得两任皇帝倚重的老奴,心思之玲珑岂是常人可比,今日那道遗照他不是不知,陪葬为何意他不能不懂,却依然以一个老者慈爱的神态和一个老奴的恭谨向林殊问安,并未曾有一点轻视,这个中缘由除了宫中多年历练出来的圆滑,也是对这位主子真心疼惜的,萧景禹的心思别人看不清,但是高湛却是一清二楚的,从他兴高采烈地将林殊迎进宫来,到如今这个情形,高湛只能在心中叹息,红颜薄命啊!

“高公公,您说笑了,如今本宫这身份,何来保重不保重之说”林殊知道这是高湛在宽慰他,这位一笑起来脸上只剩下三道缝的老奴,深得舅舅和景禹的心,而且,此人心思机巧却从不害人,很让人亲近,另外,林殊入宫前本就沙场征战几年,向来不在乎将生死挂在嘴上,所以,也不与他打哑谜。

“娘娘,老奴也没理由劝您,陛下......陛下他是糊涂了,只是,哎!事到如今,您有什么您便吩咐吧!”林殊的回答倒让高湛有些为难,他将拂尘握至胸前垂着头,想来也是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莫不如就问问这主子有什么事吧

“高公公,陛下去了,太奶奶如今尚不知情,母后伤心过度,皇后想来身体也不会太舒服,陛下的遗旨是守孝期满,所以,这三十日前......”林殊顿了下,他突然特别恨自己为何这般清醒......他也是坤泽,他如今每说一句话,两侧的肋骨处就如岔气般的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但是,他就是非常的清醒,并没有出现魂印断裂,心思混乱的情况,从那两个文官请示要不要看那道遗旨开始,他就明白萧景禹的身后事,得他来打理

“若母后身体不适,就只能本宫先撑着,只是本宫到底年轻,如果哪里不周到了,还需仰仗您多提点”林殊非常谦和的说完了这些话,林殊入宫后,并未曾习得什么礼仪,但是却自然而然的懂事有礼了,萧景禹还常说他有礼有序,让人意外。

“是,老奴记下了,老奴自会竭尽全力”

“如今眼下有三件事最急,第一、陛下虽吩咐秘不发丧,要等守孝期满才昭告天下,可这帝陵却不能等,因此,只能秘密传旨工部,要用最短的时日将主墓与西侧的妃陵修缮完毕,将陵地周围的守卫换掉,调蒙挚过去,将陛下的尚方宝剑一并带去,就说陛下口谕“一应宫人在帝陵修缮前不得出入,守卫将士也不得换防,若走漏了风声,军法伺候”,

第二件事,高公公,您亲自去趟礼部,把陛下的冕服备好,一应配饰缺什么必得尽快补齐,若有人问起,就说此次祭天,宸妃娘娘要亲自给陛下准备服饰,陛下殡天这事还是要瞒着的

第三件事,去尚衣局寻几个得力的绣娘和裁剪师傅,后日带到静太妃娘娘宫中,尽快给太子殿下赶出一身龙袍,绣娘和师傅在先帝发丧前不得出宫!”林殊一口气交代清楚了三件事,身上已经有些汗津津,他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站住了,高湛想伸手扶他一把,还是被他伸手挡开了

“辛苦您了公公,下去吧,本宫想静静”林殊强忍着举起手来摆了摆,便转过身朝后殿走去

“是,娘娘,老奴告退了”

 

战英进屋时,看到了满屋子的狼藉,红了眼睛的萧景琰正出神的摩挲着那把朱红色的弓,满屋子的乾元怒气,他这个对气息不甚敏感的中庸都感觉的到,列战英十二岁跟在萧景琰身边,一共只看到过两次萧景琰的信息素释放的完全不知收敛,第一次是林殊进宫,萧景琰心死神伤,大病了一场,病中敛不住的气息,让靖王府的坤泽都集体逃出去避难,第二次就是这次,

“殿下?”

“殿下,发生了何事?”没人回答,萧景琰还是仅仅握着那把弓,力气大的能听到指间骨节的声音

战英转身出去,在回来时,手里抱着两个酒坛,这个酒坛很特别,倒不是因为外型,只因靖王府所有的这种酒坛都只装过一种酒,梅花清酿。

靖王府施工时,萧景琰不满十七岁,刚刚分化为乾元,林殊十五岁尚未分化,林殊站在园子里,指手画脚一通设计,这里种上一排梅树,那里辟出一弯池塘,这座宅院叫什么,哪里需要建亭子,简直面面俱到,一面设计一面嘲笑水牛到底是牛,一点也不懂这建园子的风雅,萧景琰只是看着他笑,然后悄悄的站在他身侧,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林少帅的风雅,景琰哪能及得上,只是这园子都是按林少帅的眼光设计的,那林少帅可是将自己设计成我靖王府的正妃了?”

“正妃你个大头鬼,萧景琰你这头大水牛,竟敢占本少帅的便宜.......”说着,追上了跑远的萧景琰,就麻利的跳上了他的背,作势将萧景琰痛打了一顿

靖王府竣工的那个冬季,并没入住,可那新移的梅花却开的特别好,林殊觉得由着梅花 落尽,什么都不做,太可惜了,背着林燮,从母亲那里求来了十坛舅舅赏的照殿红,带到了靖王府,和萧景琰一起,收集了大半的梅花,泡进了酒里,封好,埋在了梅树下。

转年开春,两人想起了还有藏酒这回事儿,跑到树下挖出了一坛,打开坛子,闻起来酒气已被梅花卸去了不少,倒进碗中才发现,酒液已呈红色,透明清亮,梅花花瓣已化成絮状飘在酒里,煞是好看,饮进腹中,唇齿间留着一丝淡淡的梅花香,全然不似当初那般辣喉,两人你一碗我一碗就将这坛酒喝光了,余下的谁也没舍得动,就一直埋在梅树下。

萧景琰请旨出征的前夜,战英陪着他挖出了一坛,两个人坐在屋顶,喝光了坛子里的酒,他的殿下在如水的月光下,哭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第二日,他陪着他的殿下开始了南征北战日子,临行时,他的殿下将无酒的空坛放进来林少帅的房间,然后轻轻的落了锁;将那把朱红色的弓郑重的悬在书房的壁上,从此再没碰过;将打仗受伤的疼痛都咽进了肚子,再没掉过一滴眼泪。

列战英将酒倒了一碗,递给了萧景琰,萧景琰接过去,一仰头就喝掉了,把碗递过来,再倒,再喝,再倒....后来索性,将坛子抢过去,直接就着坛口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通红的液体流进了口里,又似鲜血般从嘴里溢出来,顺着嘴角流到萧景琰暗红的衣服上,打湿了衣襟.....

战英将另一坛也打开递给他,又被以同样的方式喝掉了

“战英,若本王有一日冲动,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你可愿追随本王?”萧景琰放下了酒坛,瞪着通红的双眼,看着列战英

“殿下,您不会的”列战英冷静的说

“我也曾认为我不会,但人是会变的......”

“殿下这般到底所谓何事?和战英也不能说吗?”

“你知道吗?高高在上的谦谦君子也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萧景琰扶着酒坛,目光放空,并没有回答列战英的问话,似喃喃自语,又像说给他听

“都是骗人的,什么仁义礼智信,都是骗人的”

“你那么喜欢他,你对他好,好不好,我可以走,可以什么都不要,可以死,...”

“你怎么就不早和太奶奶说呢.....”

“傻子,哪有鸡蛋大的珍珠...”

“.....”

萧景琰醉了,许是喝的太急了,许是信息素释放的太过也累了,他趴在桌上喃喃自语的睡了过去,列战英没在动他,将他的斗篷 给他披上,就带上门 出去了

今夜真黑呀,黑的仿佛一丝光都看不到

夜半,萧景琰忽然从睡梦里惊醒,想来,酒也醒了不少,他没有点灯,只是在黑暗中摸索方向,背着手站在了窗子前面,半晌,他朝着袖口里摸了摸,走了出去,没有走正门,而是翻了墙出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林府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墙上飞下,动作伶俐,只是还是被林府巡夜的府兵给按在了 地上

“什么人?竟敢夜闯林府,不想活了?”那人被府兵摁在地上,抬不起头,却并未反抗

“是我,萧景琰”声音低沉而有力 

“七殿下?您这是”一听是萧景琰,府兵连忙松了手上的力道 ,萧景琰抬起头来,一双圆圆的鹿眼对上了府兵的眼神

“快去通传林帅,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是”

为首的府兵赶紧去敲管家的门,管家正睡的香,打着哈欠以为是哪个猴崽子和他开玩笑呢,黑着一张脸出来,一看到萧景琰站在门外,睡意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位七殿下自从他们家少爷进宫后,就很少来林府了 ,如今这个时辰,又不是走的正门,自是有大事,赶忙将人带进了前厅,然后连跑带颠的去回禀林帅。

林燮听到管家通传,本不想打扰晋阳,但一听是萧景琰来了,晋阳长公主也一并披了件衣服就来到了前厅。

已经有三年多不曾见过景琰了,常年在外行军,皮肤黑了不少,身体壮了不少,萧景琰给林燮夫妇见了礼,晋阳长公主让管家去备茶,萧景琰忙说,不用备茶,我说几句话就走,不能久留。

林燮就吩咐管家下去了,并吩咐不能让旁人进来,待管家出门,萧景琰从袖子了摸出了那个纸条,交给了林燮

并跪在林燮面前,抱了拳,大声说:

“还请将军为景琰筹谋,景琰断不能放小殊去送死”,说完,就朝林燮磕了个头

晋阳长公主本不知什么事,但听到另小殊送死,错愕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林帅身边,看林燮不出声的盯着纸条看,便伸手,拿了过来,看了字条也是大吃一惊,忙问景琰,“老七 ,这字条上说的这可是真的?”

萧景琰就将今日宫中的异状说给他二人听,林燮今日午后也确实接到了皇帝突发急症,修沐三日的通知,而且,这字条上的字却是林静所书,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了,断不会有错!

林燮的目光一点点冷下去,半晌,他转过身去,一掌拍在案上,发出“嘭”的一声

“萧景禹!萧景禹啊!他怎么敢啊!我林家百年将门,忠君爱国,不曾做一点有辱圣恩君威的事儿,我那小殊给他生儿育女有什么错啊,他是怎么忍心让他去给他......”林燮说不下去了,晋阳拿着字条已经哭出声来

“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告诉将军,现在还有些时日筹谋,若真到时辰想不出万全之策,景琰必会起兵逼宫,抢也要把小殊抢出来,到时候,什么君臣礼法景琰也顾不得了,就算做个千古罪人,背万世骂名,景琰也断不会让小殊走这条路,还请将军不要怪景琰鲁莽......”

听到萧景琰的话,夫妇俩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林燮把萧景琰扶起来,用力的向怀中搂了搂,用力拍着萧景琰的后背:

“好孩子,好孩子,小殊此生得你如此爱重,就是.......就是.......也知足了!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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