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苏十世镜】【宫廷情仇】山重水复(十一)

上卷完:

一个垂髫小儿,有太多人觊觎,承载了太多牵挂。但是该来的总会来的,林殊有林殊的傲骨。

 睥睨天下苍生也不曾有的悲凉此刻却是入骨……轻易许下的来生是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的源头。
景琰,我信你,我爱你,此生成疾的承诺,来生必践!



梨花雨凉:

【靖苏十世镜之宫廷情仇(个人剧)】(古风ABO,狗血,雷者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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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日的守丧期转眼仅剩下十日,七八月的金陵,正是暑伏难耐,火伞高张之时,林殊从小怕热,这半月为了躲着晋阳长公主,又住进了偏殿,这偏殿虽也是南北通透,却也不似原来的寝殿那样宽敞通风,又因着自己如今这尴尬的身份,并没有吩咐人从内务府取冰来解暑,只每隔个把时辰擦一擦身,冲一冲水,也只是图 一时凉爽,并不能解多少暑气,最近这两日,林殊感觉身上越发的不爽利,每日昏昏沉沉,食不知味,连画笔都懒得拾,只斜靠在卧榻的一侧,闲闲的翻着书,经常翻着翻着就会小憩过去,

“娘娘,该服药了”这日傍晚,采萍依旧如往日般小心翼翼的唤着榻上的林殊,

自萧景琰来过后,俩人的情不自禁倒是纾解了难以启齿的情潮,断印引起的信期紊乱竟没在发生过,不知内情的采萍被静太妃高超的医术所折服,坚持每日从静太妃那取回药,督促着林殊服下,丝毫不曾懈怠。

“放在案上吧”静太妃娘娘制的药是一个个的药丸,用蜡封好,每日一颗,并不是难喝的中药汤,林殊不忍拂了众人的好意,每日坚持着吃着

“主子,我还是扶您起来服下吧,一会儿您又要忘了”语气里含着无奈的坚持,每次这个管事的宫女一称林殊主子,她的要求,林殊总就能听进去了

“好”林殊坐起身,接过采萍递过来的药丸和水杯,将药吞了下去

“再有几日,这混吃等死的日子也就到头了.......”林殊想,他靠在榻上,静默着看着窗外,落日余烬,暮色正起,丈高的朱色宫墙颜色已经发暗,苍老的古树垂着枝条,像修罗的鞭锁,缠绕着将人带进地狱

“该来的总要来的.....”

 

林殊在这个看到夕阳的傍晚去看了萧泽晟,这些日子,林殊只在夜里去看萧泽晟,锁着眉头在榻边一坐就是两个时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巨大的苦楚在哪里

 

他的儿子尚在垂髫之纪,在民间不过是黄口小儿,只因生在这帝王家,还未曾充分体会过父母天伦和孩童天真,却要直接面对的是人心诡谲,朝堂尔虞,他的父亲一生英明,却死于外族国仇家恨间的小人手段,他的母妃因被帝王爱重这个可笑的理由而被殉葬,他终有一日会明白那个冰冷的王座夺走了什么,那时他还能否像现在这般,相信太傅教的人间美好和尘世安乐?还能否告诫自己,牢记肩上的责任是江山社稷和百姓福祉?若有一天,这条称孤道寡的路让萧泽晟失了本心又该如何?

真的是坐拥了天下?还是早早的就被这天下束缚了?想到这些林殊心里的疼痛就似有一把凛冽的寒刀一刀一刀凌厉地刮着,他的未来,他这个做母妃已经不能够给予保障。

 

“母妃....母妃....”

“儿臣参见母妃”

萧泽晟多日未见林殊,此时见到林殊过来,竟激动的小跑过来,小小的身子扑在林殊的怀里,抱住的一刻才想起还未曾给林殊见礼,慌又松开,退后半步给林殊行着大礼,这举动让林殊心里一酸,眼眶里顿有水汽蒙了上来,但是他并没有让眼泪落下来,他想让他的儿子拥有一份美好的回忆

萧泽晟五岁,太傅刚刚开始教授他孔孟之道,帝王之位意味着什么,他还十分模糊,他只知每日都需要自己去请安的父皇如今躺在了那口华丽的木匣子里,而他则像他的父皇那样,开始适应着称自己为“朕”,他还不习惯宫里每个高他半人的人称他为陛下,常常要反应一下,他告诉林殊,他试了新裁的龙袍,很重,且穿着繁琐,并不似母妃选的衣服合体,林殊不知应怎样告诉他,他不喜欢的衣服拥有的颜色被视为天下至尊,只有他可以享有,那九进纹龙的绣样是多少人掉了脑袋也要挣的执念,还有那方巴掌的传国玉玺实则标榜的是无上的权力;

他问林殊,他的誉皇叔和献皇叔可会向对他父皇那般,也对他说“陛下英明,陛下圣明”,林殊回答他“会”,只是林殊心里苦笑,这声陛下英明到底能有多大的诚意?

林殊已经截获过往外通传消息的小太监带的密报,只简单的两个字“帝崩”,然而牵涉的信息却一目了然,只能是朝野动荡。见事情败露,小太监咬碎牙里藏的剧毒,立时毙命,这消息是递给异动皇子的同党还是虎视眈眈的他国细作,均不得而知,唯一能证深藏祸心之人遍地皆是。新帝年幼,几个皇叔都正值壮年,年富力强,边界四境本就不太平,普天之下谁会真正甘心服从一个黄口小儿……

他和林殊说了很多的话,他还记得,他的父皇许给他可以偶尔去七皇叔的府邸小住,林殊告诉他,

“那是因为父皇信任七皇叔,才肯把晟儿交给七皇叔......”

他问林殊这个承诺还能否作数,林殊告诉他,

“既做了皇帝,怎能擅自离宫”,他很失落,但是林殊又告诉他,

“既做了皇帝,当然可以宣大将军入宫说故事,大将军有一颗赤字之心,会说很多很多好听的故事”,他转而又开心起来,他说:

“如若那样,朕依然最喜欢的是会说故事的大将军”

到底还是小孩子,难得装着老城,说出的话却也带着幼稚的想法,只是林殊忐忑他的晟儿能否听懂他这种暗示,

晟儿啊,若有一天遇到危机,可会想起,母妃告诉过你的,父皇信任的七皇叔,可以进宫来给晟儿说故事的七皇叔,有赤子心的七皇叔,也是能帮晟儿守江山的七皇叔,是母妃最放心托付的七皇叔啊。

萧泽晟和林殊说了一整晚,最后他央求林殊陪他一起安寝,林殊本不愿应他,看到萧泽晟那张期待的小脸时,却无法说出拒绝,

只这一夜了,林殊想,

萧泽晟快入睡时,又睁眼看了看林殊,他拉着林殊,凑近了林殊的耳朵,软糯的童音小小声说:

“母妃,晟儿有个秘密想说给您听”

“好”

“母妃,你这几日没来看晟儿,晟儿都没有机会与母妃说,晟儿不知父皇为何让晟儿尊皇后娘娘为母后,从前父皇并不曾这样要求晟儿,只是君父是天子,晟儿不能抗命,待晟儿登基大典那日,晟儿会尊皇后娘娘一声母后,只请母妃不要介怀,晟儿心里母亲从来只有母妃一人”

“母妃记得了.....”

声音虽小,却字正腔圆,字字都落进林殊的心里,昏暗的烛火下,萧泽晟小小的身子躺在林殊的腋窝里,搂着林殊的脖子,林殊的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另一只手在萧泽晟看不见的地方,擦着眼睛......

最后,那只手停在眼睛上,不动了,没人能看到他微抖的鼻翼和咬紧的下唇.....

萧泽晟已经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早,林殊向以往任何一个平常的日子一样,照顾着萧泽晟用了早膳,拉着他的手将他送至养居殿的正殿,萧泽晟正要迈进殿门,似想到了什么般又收住了脚,转过来拽住了林殊的袖子,扬起一脸期待的问:

“母妃,晚上您还会再来看晟儿吗?”

林殊把拽着他袖子的小手握进手中,顺势蹲下来把萧泽晟拉进了怀里,良久后推开他,看着他的小脸目光柔和,复又摸着萧泽晟的头,替他正了正发冠,又理了理素服,半晌才开口道:

“晟儿已经长大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才是”林殊没有正面回答萧泽晟的话,

“晟儿知道了......”萧泽晟也没有坚持,转身进了养居殿

如此很好,林殊心里想,抬头看了看东升的朝阳,明亮耀眼的光普照着这雄伟的皇宫,让他有理由期冀他的儿子终有一日也会成为这天地间最耀眼的一道明黄。

 

林殊在见到萧泽晟的第二日,去拜访了皇后,与预想中的场景一致,皇后坐在尚坤宫高高在上的正宫主位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他。

“臣妾林殊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并无回应,半晌,才听到大殿的正宫主位上堪堪一声

“免礼,平身吧!”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殊,这些年经历的种种都浮现在眼前,一时间五味杂陈,

虽然林殊处处对皇后以礼相待,从不曾越矩 ,但不能说皇后没理由恨他,作为皇后,的确是委屈的!这尚坤宫在华丽,于她来说也不过是座冷宫而已,

想到这宫里人背后的议论,这后宫其实是双后,皇后就总是不自觉地咬紧了后槽牙。皇后大林殊八岁,比林殊早入宫七年,却不想七年的陪伴却换来了生生的屈辱,只因林殊大婚那日所着的冕服,萧景禹亲自挑选的明黄冕服,竟与皇后冕服的材质颜色均一致,且为了迁就林殊是男儿身 ,又是出名的少年将军,冕服袖上的纹饰都取了银色的蛟龙,而并非一般宫妃常用的凤凰图案,礼部尚书多次上书言皇帝此举不和规制,然而,最终也因萧景禹一意孤行的坚持而作罢。

不仅如此,大婚第三日,林殊依礼去皇后宫中,给帝后二人请安,同时与后宫众人见面,怎知礼毕后,萧景禹突然提出:这礼也行过了,你是朕的男妃,又是朕的表弟,自幼在朕身侧,以后若没有大事需陈情上表,这种大礼就免了吧,朕瞧着别扭。”

“......”

“皇后,你觉得呢?”

“陛下觉得好,就好,臣妾并无意见”

“朕能有皇后如此贤德,又得宸妃和朕心意,朕心甚慰.....”

皇后贤德吗?他的夫君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不让他宠爱的人给她见礼算什么,他林氏手握重兵,太后娘娘又是林殊的亲姑母,她还能怎么样呢?这亏是不吃也要吃的,只能打落的牙咽进肚子里罢了

只是此刻,往日那个风光无限的宸妃林殊就跪在自己的面前,她得到了她肖想多年的结局,她成了皇帝的生母,她恨了多年的人就要命丧,可是她为何却没有一丝欢愉的感觉呢?

她突然想不出,她多年未曾得到的恩宠与她来讲到底是福是祸,眼前的人还似当时入宫的模样,只是不似当初那般天真,他跪在那里,并未曾起来面色淡淡,悠悠的开口

“臣妾自知这么多年委屈了娘娘,今日特来给娘娘赔罪,请娘娘看在臣妾即将殉葬的份儿上,莫要在生臣妾的气了”说完,又给皇后磕了一个头,

这是个通透的人啊!这么多年他们不曾矛盾,却也知彼此是宿敌的

听到林殊提到殉葬,丝毫不曾迟疑,皇后心理突然就释然了,这么多年,这场存在于无形中的战争到底不过是没人输也没人赢,林殊赢了宠爱,失了性命,她皇后赢了权力,输了青春,追根结底,他们都是错付了感情的可怜人而已

“哎!”皇后叹了口气,从后座上走了下来

本宫知你来的目的,你放心,本宫自会视晟儿为己出的”

“晟儿本就是娘娘的孩儿,何来视如己出这一说。臣妾从未怀疑过娘娘会辜负先帝的圣托”

“那你今日来是?”

“臣妾今日来只是想告诉娘娘,娘娘辅佐幼帝,匡扶江山,责任重大,臣妾林殊从不曾与娘娘为敌,即便臣妾不在了,林氏一门也必会忠心耿耿,护得大梁半壁江山安好,还请娘娘安心....”

因着萧景禹的关系,林殊深知多年来皇后与他都是维系表面的和气,如今,自己这个眼中钉即将被拔除,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毕竟这个女人表面波澜不惊,却曾有礼部因为雨露均沾的问题为她表陈过,可见她也并不是表面上这般好相与的样子。

虽然他深知,萧泽晟是皇后后半生的依靠,皇后必回全力护萧泽晟周全,可是却架不住有人在她的头上动脑筋,守丧的这几日不就能多少看出一点吗?那两个从前都称呼他“皇嫂”的表兄,如今称呼皇后为“皇嫂”也称呼的紧呢!他要提醒他,林氏一门手中的兵权会全力保江山稳固,也是在警告她,若她受了蛊惑,想携幼帝以令诸侯,林氏一门手中的兵权也必不能是吃素的

皇后娘娘啊,我的孩儿虽然变成了你的孩儿,但是若你有一日,想用我的孩儿做文章,林殊还是会有些手段的

林殊走了,皇后望着他跪过的地方出了神,他在这里停了两盏茶的功夫,语义清晰流畅,脱口而出的“殉葬”,全然没有慌张,悲凉的神情只有最后,提了个要求有些迟疑,

“臣妾私心肯请娘娘顾念林殊挂怀幼子之心,为我照顾好长公主,待公主笈笄寻得如意人家,烦请娘娘烧纸告慰一声,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这是林殊郑重托付给她的事,她应了他,她想起他离开的背影,坚定沉稳,他今日之行客气有礼,却也有敲山震虎之意,但她倒未觉反感,反而有些佩服起他的大气,萧景禹如此对他,他依然为了他萧家的天下筹谋,虽说也是为了护佑他的儿子,可是父母为子女计及此,也让人叹服!

 

祁隆九年七月初九,梁惠帝萧景禹崩于养居殿内,终年三十有五。

先帝生前子嗣淡薄,膝下仅有一子一女,尊先帝遗照,皇太子萧泽晟即位。

历朝皇帝的登基大典是必须要隆重的,且新帝年幼,只有通过这登基大典的威仪,以祈祷本朝国运昌隆,国祚绵长。

 

先帝并非福丧,因此经司天台测算多次,又经礼部揍报,太皇太后、皇太后与言候反复商议,最后将新帝登基大典定在了八月初八,也是先帝守丧期的最后一日,以求新陈更替,承上启下之吉数。登基大典后进行的则是宸妃林殊的殉葬仪式,结束后,先帝与宸妃的灵柩将会在新帝亲口宣召下,起灵前往太庙,停陵三日后,从太庙运往主陵已经修缮的帝陵。

 

祁隆九年八月初八,养居殿内先帝丧礼中断,改行武英殿登基大典,未满五岁的萧泽晟头顶帝纪,身着明黄的龙袍坐于龙座之上,左右两侧下手方向各设一座,为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一同接受百官朝拜,定年号为昌衍,不日,改朝换代的告示将由中书省向各省下发,昭告天下,萧泽晟天下至尊,受万民敬仰!

 

登基大典后,新帝携众大臣更换丧服,前往养居殿,继续守丧事宜。

林殊并未去观礼,今日也是他的大日子,晨起,就有礼部派出的老嬷嬷来到他的宫中给他上妆,妃子殉葬,于大梁,还是头一份,据说礼部翻遍了典籍,最终觉得只有盛装殉葬方配得起先帝对林氏的宠爱。

 

呵!真是对林氏的宠爱,还是墙倒众人推的凉薄,林乐瑶站在新帝的身后,看着一意孤行的林殊正自下而上,缓缓而来,心痛的闭上了双眼,本宫这个姑母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能为你做,连殉葬还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林乐瑶曾暗示礼部,新帝年幼,宸妃又为新帝生母,这殉葬仪式可暗中进行,不必大张旗鼓,却不想,礼部尚书陈元诚态度坚决,跪在林乐瑶面前,义正言辞的说道:

“先帝圣明贤德,本朝也未曾有过殉葬先例,可证实先帝并非暴虐无礼之人,迄今为止,先帝后宫并非凋零,却独让荣极的林氏陪葬,林氏身份尊贵又是太子的生母,想来先帝已是已思虑周祥,老臣斗胆揣测圣意,此举缘由有三 ,一是宸妃娘娘得先帝生前爱重满朝皆知,想是与娘娘感情深厚,故而先帝不舍娘娘独留于世,想时刻与娘娘相伴;二来新帝年幼,老臣所知,太皇太后家兄林燮,也就是宸妃娘娘的母家,手持重兵实力雄厚,而新帝年幼,为防世人诟病林氏百年将门大权在握,携幼帝把持朝纲,故而仿古人汉武帝之法,赐死幼帝生母,以正国本;三来既为先帝圣意,且留书为证,又指明让皇太后扶幼帝登基,想来先帝定是要满朝文武皆作为见证,只有众目睽睽下赐死林氏,方是为太后娘娘日后为陛下考量国政清除障碍”

 

这个道貌岸然的陈元诚,乃为皇后的母家的远亲,因林殊得宠而与林家素有不和。为皇后的陈情就得他授意却无奈被萧景禹当众奚落了一通,曾经林家根基深厚而无能为力,如今风向一朝惊变,新帝年幼,太后为陛下嫡母,才有恃无恐。

打压林殊,不仅能帮太后在后宫立威,又能将林氏踩入脚下,因此据理力争,引古论今,力证萧景禹此举是效仿千古一帝汉武帝处死钩弋夫人之明举,点明了太后摄政有外戚专权的嫌疑,又抛出了如今皇后才是萧景禹指明后宫有资格扶持新帝的人。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无处辩驳,气的林乐瑶咬七窍生烟,若非言候在场,递了安抚的眼色,林乐瑶当真不知能不能压得住火气。

 

汉白玉台阶上的红锦毯上罩上了漫漫白布,因着先帝丧仪,新帝的登基盛典也并未准备奏乐,如今这养居殿前更是寂寂无声,气氛肃穆,延伸至上殿,台阶尽头,停着的金丝楠木的棺椁,是等待他的归宿。

林殊没有选礼部呈给他的那套他成婚时穿的明黄绣龙冕服,那是萧景禹赏给他的荣耀,于他却是永远都不愿提及的心殇。

林殊最爱白衣,今日他执意挑了一套月白色的长服,端手间能看到袖子上的银色的吉祥暗纹,选这个图案时,他存了私心,他希望自己上路时身着吉祥了无牵挂,来生所愿无非顺意合心,不若今生爱而不得。

他腰间横了一条墨色描金丝衿,只缀了一枚镂空的飘花双色玉,莲花玉簪束起青丝,黑金发冠无明显雕琢,配以素色纱制发带,指上环着一枚青玉的扳指,林殊喜玉,然而今日身上一应配饰都是林府陪嫁进宫的,萧景禹给他寻来的各色稀世宝玉都被他原封不动的退还了内务府,他的腕上空空,多年不曾摘下的赤焰手环此时正被萧景琰紧紧的捏在手心......

林殊自阶下缓缓走近,目光从容,脚步坚定,跪在台阶两侧的百官纷纷侧目,目光紧随林殊,此时他们都惊讶于他的风华绝代,皎如玉树,璞玉无双,众人再次忆起昔日金陵城中,潇洒 明亮之世家少年。目朗日月,月神无形,形如凤翱,翱于九天,只让人觉得人间晴香暖艳不过此,所谓璋华气质实乃天命,千古以男儿之身为帝王宸妃者,当此一人

他走的是他的归路,

路的尽头是养居殿的正殿,停着天地间最贵重的灵柩,

站在灵前穿了九龙华袍的小小身影,曾坚定的对他说:

“晟儿心里母亲从来只有母妃一人”

手心里紧紧攥着的是那颗来自东海的珍珠

是他来世的萧景琰

是生在平常人家的他和他

他不再有遗憾,他的脖颈微痛,信素却安然,他的景琰给了他新的标记,洗去了他不愿意拥有的魂印,

他知足,他的景琰依然懂他的暗号,他们一起玩了捉迷藏,

“景琰,你还是能这么快的找到我”

他的景琰说“你素来喜水,何况,你在我心里,顺着我的心就能找到”

他知足,他和他一起躺在了月牙下的假山上,幕天席地,就似又回到了曾经上过的战场,

他的景琰对他说:“景琰待林殊一如当初,捧至掌心,放进心里,绝无改变”

他放心,他担心他的景琰会因他做傻事,

“殿下听到宸妃殉葬,殿下作何感想?”

“雷霆之怒,心痛至死”

“那我执意殉葬,殿下可曾想过逼宫?”

“殿什么下,我的名字你不知吗?”

“.......”

“好,你既问我会不会逼宫,那我问你,我若逼宫,你可会随我走?”

“景琰莫要玩笑了,”

“会是不会”

“林殊不会”

“你知林殊不会,我怎会不知林殊不会?”

“且我还知,若景琰执意逼宫,林殊会立时执剑在景琰面前抹了脖子,”

“景琰,你还是那么了解我”

“小殊,并非我了解你,而是我就是你啊,我们两个本就,本就是如同一人”

他放心,万人之上的皇位上坐的是他的晟儿,他的景琰承诺他:

“我会护着他,那是你的孩儿,我护着的不过也是你的孩儿而已”

 

他爱他,就如他爱他,

那晚他做了他最想做的事

他说“景琰,你标记我吧”

他的景琰多傻呀,竟然还问他

“小殊,你可当真”

“怎不当真,想了多少年的事,只是如今,殿下莫要嫌弃了才好.......”

他咬上他的后颈,周身就都是他的味道,是他最安心的味道,

洗魂真疼啊,可是为何那般疼却那么让人欢喜呢?

他的景琰搂着他,那个小哭包啊,最后到底还是哭着对他说:

“小殊,我依了你那么多,你也依我一件事,都说缘许三生,下辈子,你要早早嫁给我,给我生儿子......”

傻景琰呀!不是从来不信轮回嘛!

“好,依你,此生一诺,来世必践”

 

不长的台阶,不长的一生,不长的一夜

 

高公公端来的白玉杯盏就在面前,

穿过众人的目光寻到了萧景琰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艳极的微笑......

他端起杯来,将那透明的液体送入口中,

 

不消半刻,安静的大殿上,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白玉杯碎了一地......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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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撒花,下卷啥时候开整呢?看看小红心的数量 再说吧!呵呵哒!

有人撇砖头......

 

 

来源:梨花雨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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